戴果子猛地想起顧長明關照的話，搭住他肩膀的未必真是村民。他的大片後背繃得筆直，不回頭也不動，身後的那個也是好耐心，像是專門在等著他下一步的行動。

他的一只手把手中的鐵棍緊了緊，憋住一口氣朝著身後猛力揮動過去。如果真是誤傷村民，那麽也只能說抱歉了。

鐵棍明顯擊中身後的皮肉，發出鈍器擊打的悶聲，戴果子心中大喜，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。一邊回身一邊鐵棍雨點般劈劈啪啪落下，打得那頭灰狼翻滾在地，想要掙紮著站起來都沒機會。

“就你這小樣，還想偷襲我，小爺讓你嘗嘗燒火棍的滋味。”戴果子最後一棒打在灰狼的腦門心，一雙狼腿掙了兩下，再也不能動彈。

殺透了一只狼，戴果子頓時精神氣都回來了。和那些村民相比，他的武功也算不錯，根本不用有所忌諱。顧長明可是說得很明白，因為母狽的屍體會散發出特殊的氣味，吸引闖入村中的狼群，到時候需要只只擊破。

戴果子把鐵棍往地上重重一杵，小爺見一只殺一只，見兩只殺一雙。

顧長明同樣殺紅了眼，衣衫下擺沾染到血跡，腳底卻絲毫不敢怠慢。雖說已經把所有沒有抵抗力的人都聚集在方老七的家中，讓三個姑娘看守。狼群要是想辦法攻入的話，柳竹雪她們會不會膽怯，畢竟這些都是山中野狼，一張嘴張開能比腦袋更大，那些村民裏的壯年男子都小腿肚子發抖。

最大的問題是擒賊先擒王，顧長明把眼前的幾只消滅掉以後，失去了老狼王的蹤跡。明明前一刻還在視線範圍之內，再側過頭時，那個位置空空如也，似乎只是他一時眼花。

誰說這些狼不是有備而來，正如村民知道要挖溝渠設陷阱一樣，狼群最開始的攻擊不過是一撥障眼法。

村頭村尾雙雙失守，吃過虧的狼根本不走溝渠附近，知道要聞著氣味避開而行。至於捕獸夾要捕獲活狼的幾率本來就小之又小。

“不要慌亂，三個人一組，背對背，盡量剿殺。”顧長明見有落單的村民被狼從身後撲倒在地，搶過去救人下來，大聲告知，“不要把後背的空隙留成破綻，站住腳跟才能守住最後的防線。”

顧長明一路殺過去，抽眼見戴果子那邊以一敵三，左右招架，雖然吃力，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。

戴果子仿佛感應到他的目光，朗朗喊道：“顧長明，你去照顧別人，我這裏還能應付。”

“實在不行，把吊住母狽的繩子隔斷，用火燒盡。”顧長明又救起兩人，一個肩膀受傷，一個是腿被咬得鮮血淋漓。他飛快俯身把掉落在地上的木棍分別交在兩人手中：“背對背坐在地上，暫時沒有辦法處理傷口，但是也不能再繼續受傷。”

混亂的村民漸漸鎮定下來，人在見到狼群的時候，本能形成的那種恐懼在廝殺和自衛中，被強行壓制下去，保命才是眼前最重要的。無論是誰想要臨陣脫逃，那麽落單先死的幾率只會更大。

這也是顧長明把家屬安置在一起的緣故，所有的牽絆都在一起，只能硬著頭皮戰到最後一刻。

他眼見著狼只在村中快如閃電的奔走咬人，慘叫聲卻越來越少，受傷的也被控制起來。顧長明正準備回到方老七家那邊去，他有種預感，那邊才是最後的修羅場。

忽然聽到戴果子那邊發出一聲驚呼，顧長明沒有多想朝著戴果子所處的位置而去，見到一頭巨狼不知先前藏匿在那裏，已經把果子的脖頸邊抓出血印，後腰位置的衣衫也在隱隱往外滲血。

“顧長明，這家夥是哪裏來的，這麽大！”戴果子一見他出現，似乎微微松口氣。今天連一只狼都打不過，以後要是在柳竹雪面前提起，真是一點面子不留了。但是這只狼實在是太龐大，四肢著地的高度快到胸口，前爪碩大，爪尖銳利如刀，一雙灰色的狼眼本來死死盯著戴果子手中的燒火棍，見顧長明這個幫手到了，也不過是微微退開半步，絲毫沒有要逃走的意思。

新狼王！顧長明一眼看出此狼的身份，如果它一開始就在狼群中的話，顧長明肯定會格外防備。

“果子，你的傷沒事吧。”顧長明的視線在新狼王身上兜轉一圈，在找最容易一招斃命的死穴。

“疼得要死，被它在後腰拍了一爪。”戴果子齜牙咧嘴的回道，“不是我不盡力，它的力氣太大了，我根本扛不住。”

“是，它不是普通的雄狼。”顧長明的目光讓新狼王居然有所畏懼，又往後退了兩步。“果子，這群狼中有兩只狼王。”

“不可能，一群狼只認一只狼王。”戴果子見新狼王仿佛能夠聽懂兩人的對話一樣，眼珠子居然多轉了兩圈。

“正好是新舊交替之際。”顧長明的話沒有說完，新狼王不退反攻，後爪在地上用力刨了兩下，對準顧長明的正面撲上來，狼爪寒光一閃，瞬間都到了面前。

果然是動作又快，力氣又大，如果是換做其他人，肯定是受不住這用盡全身力氣的一擊。真可惜，它遇到的是顧長明。

顧長明不退不讓，右手一道白練飛出，正是隨身所帶的袖中劍，如同長了翅膀找到巨狼的脖頸處，一圈纏繞瞬息再松開。

巨狼哀嚎一聲，身體連滾帶爬的竭力想要遠離開顧長明，地上一長串的血跡。

“你怎麽不直接把它殺了！”戴果子見顧長明占盡優勢，卻沒有結果巨狼的性命，急得大喊起來。

“這種巨狼的毛皮堅硬如盔甲，我的劍身太軟，沒有殺死它之前就會折斷。”顧長明把袖中劍收回，不想硬抗，“把你的燒火棍給我。”

“給了你，我拿什麽自保！”戴果子嘴上正喊著，手中一輕，顧長明已經抄手把鐵棍拿了過去，“你這人怎麽這樣的！”

顧長明扔下一句話：“你先把後腰的傷口捂一捂，別流血過度。”燒火棍被他緊抓手中，足尖一點躍身而上。

巨狼仿佛再次感應到顧長明身上的殺氣，盡管脖頸受了重創，依然強硬的用爪子抓緊地面，掙紮著站起來。連它都知道一味躺在地上，只有受死的份。

“本來你們在山中，我們在村中，井水不犯河水。你們的母狽叼走村中的孩童，我們也是自保。但是你們妄想屠村，那麽我們必然也不會再退讓。”顧長明清楚這樣的巨狼，在數十只的狼群中，無論體力還是頭腦都能夠算得上佼佼者。

既然要你們死，就給你們死個明白。

顧長明手中的鐵棍隨著他騰躍而起的身形，夾雜著雷霆之勢落下時，巨狼根本忘記躲閃，又或者知道肯定是躲不過的，一擊即中。頓時腦漿鮮血四濺，顧長明即便收勢極快，還是被濺到了鞋面。

他再一甩手把鐵棍朝著戴果子站立的方向投擲而去：“果子，接好了，剩下的二十多只，全部交給你們。”

“那你呢，你去哪裏？”戴果子不敢硬接鐵棍，生怕沖力過大，虎口崩裂。

“去方老七家，還有一只狼王。”老狼王既然體力身形都完全不是巨狼的對手，還能夠與之抗衡。顧長明絕對不敢小覷這樣的對手。

“還，還有一只狼王？”戴果子眼睛發直，畢竟後腰受傷，手有些發軟差點沒有握住鐵棍。

“對，還有一只。”顧長明見周圍的形勢已經往村民這邊傾斜，狼只漸少，還沒有其他的後援。勝敗基本已經註定了，為什麽他心裏的忐忑不安卻越來越嚴重。

另一邊小鳳凰趴在屋中的門板聽外面的動靜，一開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聲響，可見外面的廝殺聲有多慘烈。她回過頭去，見到身後那些婦人抱緊懷中的孩子，緊緊咬住嘴唇，不敢出聲。

她和柳竹雪一合計，最後是她帶著素娜守在這邊最大的一間屋，柳竹雪的耐心好，性格穩，正好守住另一邊。

兩間屋雖然幾乎隔了一道墻，眼下卻不能大聲互換消息，生怕把不該引來的引過來。

素娜見小鳳凰臉色凝重，有些坐立不安的湊過來：“我說外面到底打完了沒有？”

“肯定沒有，顧長明和我說過，要是成了會親自過來，沒有聽到他開口或者果子來敲門，我們死守。”小鳳凰有些擔心素娜出什麽鬼主意，“我警告你啊，這屋子裏的人都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，你必須要聽從我的話。”

素娜本來想說憑什麽我要聽你的，見小鳳凰一臉嚴肅，似乎只要她亂說亂動就會鬧出人命來。於是，素娜悻悻然道：“我可說清楚了，我不是聽你的話，是聽顧長明的話。我相信他會來敲門，所以才安靜等著的。”

“要是出了危險，你也要幫我的。”小鳳凰再次強調道。

“那是肯定的，道理我懂的，不會害人。”素娜用力點點頭，忽然腦袋往旁邊一歪咦了一聲，“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？”

小鳳凰正全神貫註管教素娜，還真沒有聽見。被素娜這麽一說，四周格外安靜，她聽見了好似嬰兒的啼哭聲。

不，不是好似，明明就是嬰兒因為害怕著急的哭聲，哭得小嗓子拔高，一口氣都像是回轉不過來了。

“怎麽外面還會有小孩子？”小鳳凰環顧一周，“你們誰忙著逃命，把這麽小的孩子給扔在外面，沒有帶進來！是誰的孩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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